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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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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後蕭氏的出現,打亂了名舞月與太後的各自謀算,這雙母子難得心意相通地一致要滅了淑妃朱氏。隨著皇後蕭菀的步入,他們暗自調整了臉容,太後蹙眉看著衣衫有點厚重的皇後蕭氏,心裏越發篤信太醫院的說辭了。

“皇後既然來了,此事也不妨一並商議。”太後對於皇後蕭氏的提議不置可否,如今乃是連天子也待其除之而後快,豈是皇後蕭氏閑閑幾句就能扭轉的?

名舞月面色沈重地瞪著皇後蕭氏,她此刻的前來便是有心攪局,劍眉一擰,語調也變得淡漠。“皇後這一身病氣就不怕渡給太後麽?”

“啟稟陛下,臣妾有一事相求。”她雙膝跪在地上,頗為恭敬地請示。“淑妃朱氏包藏禍心良久,著實擔不起這三妃之首。可臣妾以為陛下合該保著朱氏一門,到底淑妃也為陛下失過兩個孩兒。臣妾鬥膽,懇求母後、陛下憐憫其可憐,擇個由頭,將其降為寶林,永生不得覆位。”

名舞月氣得順手把緊握手中的茶碗砸了滿地,任憑那滾燙的茶葉飛濺到皇後蕭氏身上。淑妃朱氏滿身鮮血,除卻謀了宮人之命,尚有殘害龍體為據,他好不容易才讓淑妃朱氏永不翻身,這皇後蕭氏竟提出保她一命?!

太後顯然被名舞月的突然動怒嚇了一跳,那滾燙的茶水濺在皇後蕭氏露出的肌膚上,燙出了幾朵紅雲。眼看名舞月似是不解恨般上前踹了皇後蕭氏一記,嚇得她急急上前護著身子越發瘦削的皇後蕭氏。

雖說是護著卻也護得不算妥當,那一腳紮實地把皇後蕭氏踹得大半個身子伏地不起。縱然太後如何鐵腕,此刻的亂況也讓她不敢違執天子的怒意,還好名舞月就此一腳後,便生著悶氣拂袖而去。

“皇後蕭氏所言非虛,還望皇兒三思!”太後柔聲地勸說,若非皇後蕭氏提醒,她也因著一己私欲而忘卻了朱氏的崛起。縱然蕭氏一門頗為雕零,卻也是名正言順的中宮,有中宮一日,這後宮之人心才能安穩。

三思、三思、三思,名舞月直覺太陽穴發痛,淑妃朱氏殘害龍體、謀害宮人之命,一樁樁皆是鐵證如山,然後一句“三思”便將將推翻一切罪證麽?!在仙界,他好歹也是鬼神之王,早已習慣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力,如今當了一回凡皇方知這凡間的掣肘之事繁多。

“罷了,和煦磨墨。”縱然心中百般不願,他始終依了皇後蕭氏的意思,撰寫了褫奪封號、降為寶林的詔書。

一場鬧劇就此落幕,然而太後移駕離開不久,名舞月乃是怒不可歇地在前往未央宮的甬道處攔住了皇後蕭氏。他一手執著她因著清減而顯得越發纖細的手腕,“你到底居心何在?!”

“那陛下的居心又何在?”皇後蕭氏一臉窩火地瞪著他,“為了祥婕妤,陛下連夫妻恩情也不顧,連江山社稷也不顧麽?!”

“便是因著江山社稷,寡人才容不得她這般胡鬧!”便是為了這江山社稷,他才執意要懲罰淑妃朱氏。

“既是如此,煩請陛下也懲罰一下心中之人。”皇後蕭氏意有所指地道,她從內袋中取出一缽看似尋常的胭脂粉末。

“入宮再說!”名舞月隱約間覺得此物與那迷情香發膏許是如出一撤,想到心中之人所為更是難掩一抹不安。

兩人這邊廂入了未央宮,那邊廂便把書齋之內的宮人遣走,徒留兩人在書齋處。皇後蕭氏不卑不亢地說著此物的由來,那日太後驀地勒令她一同前往淑妃朱氏處搜宮,待得那迷情香發膏被搜來,太後更是氣得傳密旨,讓各宮主事自行搜宮。

“此物之內有著純度極高的寒食散,如此一缽足以讓崔氏株連九族!”此物便是在菡萏殿的一處高櫃上覓得,所幸被她攔截了下來,不若如今受審的便有崔氏一員。

“不可能!”名舞月連思量也不曾便隨口否認了,他不相信菡萏有此城府。

“不可能?臣妾如今要質問的乃是陛下!後宮之內求的便是恩寵不斷,依照這缽粉末的用量,誠然你與崔氏服了不少!”皇後蕭氏一改疲倦的容姿,甚是咄咄逼人瞪著他。自天子執意陪著她渡過小產的日子,她便對這位天子存了疑心。

縱然體態外型能覓得相仿之人,然而這身上的特征卻非人人如是。那夜趁著天子入夢,她曾揭開過他的衣衫仔細瞧過,那道被樹杈刮出的疤痕仍在左後腰處。這是三年前她失足墜崖時,天子以身為盾護著她而落下的,是他每每能要挾她的把柄。

“皇後此言便是寡人刻意為之?!”名舞月劍眉一蹙,仿若眼前之人並非一屆女子,而是鬼界之內不通人性的魑魅魍魎。

“無需裝模作樣!你非陛下。”陛下性子頗為別扭,越是喜歡越是不近人情。

“蕭菀!縱然寡人素來寵你,卻也非不會動怒的!”名舞月暗自捏了一把汗,他似乎過於看輕這位將死之人了。

“我雖不喜陛下,然而卻跟了他這般多年,深知陛下篤信‘寧我負天下人,莫教天下人負我’。” 皇後蕭氏深呼吸一記,“淑妃的迷情香發膏、楊才人飲食中的避子藥、祥婕妤宮中的寒食散,一切皆是陛下所為。”

淑妃朱氏待天子一往情深,楊才人素來自負美艷,入宮不過是母族門楣,然而兩人皆為太後安插於天子身邊的棋子,是以天子待兩人雖是恩寵不斷卻也很是防備;至於婕妤崔氏,本就避寵多年,卻不知因何而得到天子的憐憫,也不知因何而得罪了天子而不自知。

天子寶鑒並非明面處那般溫柔體貼,背地裏的他很是暴戾的。打小他就被太後寄予厚望,六歲能詩詞歌賦,九歲能隨先帝狩獵,十七歲榮登天子大統,這麽多年除卻他徑自努力,還有太後的步步為營。

他曾透露過,在他最貪玩的年歲裏,太後日夜監督著他讀書寫字,稍有不從便是一頓責罰,為免他分心,這宮裏連一頭小玩意也不許豢養。太後的嚴厲就如一張無形的枷鎖,捆得他連呼吸也不能。

“若要求人,煩請謙卑一些。你怎知此乃寒食散而非胭脂水粉?”名舞月故作不知地誘導,皇後蕭氏似是恨透了這凡皇。

“你又何必明知故問?罷了,我知曉你甚是喜歡祥婕妤,而我也不妨賣個順水人情。”皇後蕭氏目光閃過一抹銳利,“淑妃朱氏罪不可恕,然而我蕭菀終是欠她一樁恩情。回鑾前,陛下妄顧我意願奪了我清白,回鑾後為了馴服我,竟每日以‘寒食散’餵服於我。淑妃朱氏知曉後,曾勸說我以退為進莫要跟陛下硬碰,這以卵擊石之法,我已深受其害。我終是聽了她一言,往後才免卻了‘寒食散’之毒害。”

“今日之言若真,誠然你已恨透了他。”關於兩人之間的糟心事兒,名舞月乃是心知肚明的,畢竟那凡軀之內尚有記憶。

“真真假假已然不重要,如今我只欲在沒有他的地兒喘息。”此等糟心之事猶如瘡疤被揭開,那顆冷下的心又再淌血了。陛下合該與一往情深的淑妃琴瑟和鳴,而非對她這個無緣之人悸動不已,甚至幹出這天下間最齷齪之事。

“說吧,你欲要我如何助你?”名舞月隱約覺得若助了蕭氏出宮之事,怕是會牽扯了什麽不得要領之事。

“我若身死,便覓個由頭免了我與陛下合葬。”在她心中,天子永生是她最敬重的兄長,既是兄長就斷不能以夫妻之名合葬。“至於報酬,我自會助力祥婕妤位及妃位,然則若你二人動了陛下的江山社稷,我定必加倍奉還。”

天子寶鑒永遠是她的兄長,這也是她僅能為這個哥哥謀劃的事兒。

“此事請恕我無能為力。”名舞月聞言乃是拒絕得幹脆利落,這副軀殼意識似有恢覆之兆,誠然他能否在有限的時日裏協助菡萏化險為夷也是個未知之數。

“好,那就休怪我把‘寒食散’呈於太後,屆時你的心上人便是一屍兩命。”皇後蕭氏出言恐嚇,只要他心中有軟肋,她便能拿捏得他動彈不得。

縱然太後如何雷厲風行也不得不為這個親生兒子低頭,當年為了忤逆太後要廢她後位,陛下以匕首於自身處割了不少三十道傷痕,嚇得太後從此不再說起廢後之事。

此事,誠然算不得太後對淑妃朱氏食言,這世間又有多少父母能拗得過孩兒的堅持?是以,太後厭惡她蕭菀不無道理的。

“罷了,我權且應允於你,但一切僅限於我尚能支配這凡皇軀殼之時。”凡人不懂天道輪回之理,是以臆測鬼神者皆是法力無邊,然而他雖是鬼神、鬼帝,然後占用凡人之軀乃是有違天道,此番歸去他定必法力受損的。

“凡皇?你到底是何許人?”皇後蕭氏蹙眉冷悌,如此古怪的文法?

“若說我乃神仙,你可會相信?”名舞月淡然道。

“我蕭菀素來不信鬼神,然則也絕非不敬鬼神。遑論你是人是鬼,若妄顧江山社稷,休怪我蕭菀不留顏面。”皇後蕭氏徑自作了一個“請”字作逐客令,她要的不過是一句允諾。

名舞月含笑點頭,對於眼前這個美艷如天仙的凡間皇後,心中多了一分敬重,也多了一絲憐憫。縱然恨透了那個心狠手辣的夫君,卻也不因一己私欲殘害他的江山社稷,著實讓他敬佩!

如今明白了敵友之分,誠然名舞月自覺身心愉悅得緊要。畢竟這凡皇之地乃是迷霧重重,菡萏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來得舒坦,他能為菡萏掃除障礙的日子不多了。他自降生便是仙胎,是以不曾經歷過這些情劫之類的,昔日的高高在上,在這凡間的日辰裏已磨滅了不少銳氣。

自朱氏被降為寶林,這宮妃便只剩下德妃馮氏了,因著前些日子太後嚴正宮闈,一眾嬪妃倒是和樂融融地度過了四個月之久。菡萏腹中的孩兒已踏入第六個月,除卻這高高隆起的小腹,誠然菡萏的容姿依舊姣好。

朱氏被褫奪妃位當日,朱氏哭哭啼啼地看著和煦把妃位的詔書、寶冊及鳳印收回,隨後極為蕭條地隨和煦移居到東北方的“春熙殿”。菡萏則跪在“菡萏殿”的佛堂處,給璇兒遞上清香,雖說不能一命抵一命,然而朱氏算是被鬥得無法翻身。

然而,淑妃朱氏雖是鬥敗了,可此地乃是吃人的後宮,素來缺少的乃是真情實意而非人命縹緲。

太後提議晉封了幾位品行端莊的宮中舊人的位份,陛下也點頭稱好,便是在這般那久違見天顏的張昭儀冊封為賢妃、寧昭容金氏晉為寧昭儀、容昭媛李氏晉封為容昭容。

菡萏暗自傷神,天子已有個把月兒不曾來過“菡萏殿”了,若說不憂心誠然是謊話一樁。這後宮的位份變了,連人心也變得蠢蠢欲動了,就連她也不免俗地到太後跟前走動。這走動多了,連太後的臉容也笑得真切,滿口地期盼著她的孩兒降臨。

今日她本想著在太後處閑坐,不想太後身邊的老嬤嬤卻不自覺地說了句“陛下如今終日膩在皇後處,也不知兩人可是為太後的壽辰籌劃。”

“你怎知陛下與皇後膩在一處?”菡萏全然不覺自己問出的話是多麽的無禮,不知為何聞得那句“膩在一處”,她的內心煩躁與莫名的憤怒。

“小主!”老嬤嬤頗為不悅地瞪了她一眼,菡萏此時才驚覺自己乃是出言不遜,冒犯了帝後的鶼鰈情深。

“嬪妾一時糊塗,還望嬤嬤指教。”菡萏妄顧自身有著六個月的身子,恭敬地跪了下來。

幸好老嬤嬤眼明手快地把她的動作穩住,言辭間頗有自責地嘮叨著:“小主乃是福氣之人,何必為著老奴一句而這般折騰。小主無需擔驚受怕,老奴瞧得出,小主待陛下乃是一往深情,而陛下待小主也是情有獨鐘,這兩情相悅本該是喜事,若是尋常人家,興許陛下獨屬小主;然則陛下乃是天之驕子、人中之龍,自是要在位份處委屈小主。”

菡萏被老嬤嬤繞得腦子有些發昏,不自覺地羞紅著臉“啊”了一聲。此事算是她糊塗了,因著沒有初見名舞月的那種悸動,她才會懵然不知原是動情了。

難怪她聞得他與旁人親近之事會變得這般患得患失,原是她早已忘卻了情竇初開的名舞月,轉而喜歡上了這溫柔的天子。初時,她著實不甚喜歡與其親近,可如今的她已然忘卻入宮之初,陛下不在身側的日子,區區數月不見便滿心煩躁不安。

從太後宮中出來,菡萏這心思也見不得清明,倒是止不住地想著天子與皇後蕭氏素來不熱絡,為何老嬤嬤卻說兩人如今乃是鶼鰈情深?她腦子越發胡思亂想,這腳步也變得不由自主。

自她越發深得聖恩以來,這禦書房早就被下旨,但凡菡萏前來則無需通傳,由著她進出便是。如今宮人見她身姿,也不去攔截,就連和煦也自覺地為她引路。待得她與和煦闖入禦書房更是當場傻眼了——陛下妄顧皇後蕭氏的推拒,硬是扣著她的後腦強吻著。

瞥見她的身影,皇後蕭氏奮力推開天子,懶理此時散開的衣襟與露出的細膩肌膚,她一臉惶恐不已地欲要上前給她解釋,然而天子卻一把拉住她的身子,仍由她這般衣衫不整地杵在原地。

“放肆!”

天子的一聲厲喝,竟讓她如在大寒天裏淋了一通涼水般通體透著寒意,她極力欲要維持身子,奈何早已軟下的嬌軀不甚好使喚。還好身旁的和煦提臂協助她艱難地跪了下去,這人跪下才驚覺脊背後是一片濕漉。

“嬪、嬪妾大意,還望陛下、皇後娘娘恕罪!”縱然心中萬般不情願,奈何此刻的陛下乃是她從未見過的冷凜。

“小小嬪妾為何私闖禦書房?!可是管教的嬤嬤不懂事,忘卻告知你:禦書房內,妃位以上者方能進入?!”天子的臉容如同惡煞般,這語氣也是充滿著質問的意味。

菡萏的腦子一片空白,她不懂為何昔日裏甚為溫柔的天子此刻卻是這般暴戾。當初分明是天子親自下的旨意“若無軍機要事,菡萏殿崔氏出入自如。”,為何個把月兒不見便是這般無情?!

“和煦,把那管教的嬤嬤悉數扭送至暴室,至於祥婕妤,目無宮規,沖撞了寡人,攆送回‘菡萏殿’閉門靜思!”這些不懂眼色的宮人,可是覺得他這個少年天子乃是軟柿子?!

“陛下?”菡萏盯著天子,那張小嘴張合了幾回也說不出話,她不過前來探望罷了,為何惹來天子的動怒?

天子目無表情地看著她,這眼眸裏已然是沒了昔日的情愛,甚至生出了幾分厭惡。“寡人雖是下了旨,奈何你卻是這般不懂事。”

一句“不懂事”,就如寒霜一夜吹過,菡萏不懂為何剎那間便成了失寵之人。當初是他口口聲聲地說不愛皇後蕭氏,如今卻又與其在此要地翻雲覆雨,試問他有何顏面惱羞成怒地責備她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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